（文／KentSepkowitz）医疗健康里基本上没有哪个概念比“抗氧化”用得还广——食品、药剂、生活方式，都能跟抗氧化沾上边儿。抗氧化产品标榜自己能强健心脏、提高免疫力、润泽肌肤、消炎抗癌，等等等等——而且还是全天然的！谁会不喜欢呢？

  问题只有一个：目前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抗氧化剂对身体有好处（如果你是实验室里的大鼠或许还有点儿用）。不仅如此，有研究表明，抗氧化剂实际上对身体是有害的——当然，如果你非要把提高死亡几率当做“无害”我也没办法。

  不过，谁会因为这一点证据就放弃通往抗击自然的幸福大道呢？抗氧化剂仍然具有巨大的市场号召力——看看石榴就行了。货架上到处都是这种水果的抗氧化类衍生品。

  上世纪40年代，壳牌公司润滑油部门的物理化学家德罕哈曼（DenhamHarman）想要找出衰老机制的生化解释。1950年代中期，他偶然发现石油工业的“自由基理论”可拿来解释人类的衰老现象。之后，他又进一步提出抗氧化剂可以减缓衰老的理论。

  自由基就是单个围绕原子核旋转的自由电子。电子通常成对出现，落单的电子会把最近的电子给抢过来，这种抢电子的行为有时会给细胞带来很大伤害，（哈曼认为这会）造成不可逆的细胞老化，表现在身体上就是皱纹、松弛，还有吱呀作响的关节。

  而抗氧化剂的作用很明确：它与自由电子结合，防止了细胞伤害的产生。哈曼的理论得到了研究支持：1950年代有关辐射伤害的研究发现，有一种辐射伤害在组织上的表现跟衰老很类似，而使用褪黑素、乙酰半胱氨酸之类的抗氧化剂能缓解这种辐射伤害。

  由此，抗氧化剂一战成名——甭管什么太阳辐射、月亮辐射，如果一种药连辐射都能治，我手肘发炎用它肯定也有效！

  2007年，一个德国研究团队发表了题为“通过增强氧化应激能力来延长你的寿命”的文章。文章指出，人类细胞需要类似于自由基损伤之类的伤害来获得锻炼。不管这个说法是不是胡扯，抗氧化剂的具体效果确实要很多年的研究才能阐明。

  医生对抗氧化剂的态度都很无奈：我们接受抗氧化剂的流行用了很久，而让它不再流行需要更长的时间。

  病人很容易误解医生的忠告。像抗氧化剂这种市场上的流行产品，误解就深了。如果医生和大众误区抗争，警告病人莫轻易服用，就好像让他们在拒绝新鲜阳光空气一样。美国的一个审计调查也显示，消费者买产品并不是特别需要证据支持，也不需要双盲实验结果。

  当病人来向我询问（或告诉我）抗氧化剂的疗效时，我总是无话可说。我可以列举一些最新的无趣数据，或者告诉他们国家补充与替代医疗中心已经声明了“只有极有限的科学证据支持补充抗氧化剂能预防疾病的说法”，但马上他就会告诉我这些药对她住在皇后区的小姑子很管用。于是我们彼此只能同时叹口气，不再试图和对方交流。

  这种尴尬的情况揭露了更大的潜在麻烦：医生和病人间的关系不仅复杂、还很脆弱。双方总是意见不同，处在对立状态：病人想要一直活下去（这还用说吗？），可能会接受任何不完善的方法（比如说抗氧化剂）；相反，医生则会觉得病人没有谨遵医嘱，无视医疗常识。

  通常这种对立状态没什么了不起。很多病人最后都发现了自己其实没什么毛病：不存在的肿块、想象中的疼痛、很快消退的皮疹。但是有时，特别是对于中年以上的人群，对立会走向悲剧。多年以来，医患间就石榴汁、维生素E，还有买不买榨汁机争论不已，逐渐损坏了双方相互信任的基础。

  一旦损坏了想要复合——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想象里——那又是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事了。

  编者按：广告总是能给人以希望，医学研究结果却常常让人感到迷茫；广告商永远以肯定的态度示人，而医生却极少会“保证”什么；广告人人都能看懂，“双盲实验”却显得莫名高深……错误的信息往往能先一步到达公众面前，面对病人的质问，医生只能选择沉默。

  医患间的对立，究其根本，还是医学科普的力度不够。广告总是有号召力的，这是广告赖以生存的根本。而我们要在这谣言满天飞的社会上生存，——除了要多多关注果壳网谣言粉碎机，最重要的，还是抱有一颗追求真理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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